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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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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

檐外雨急如傾倒而下,簌簌雨聲不絕於耳。

老領導一臉了然,“我就知道,你請我吃飯肯定沒什麽好事。”

她又笑著看酈月,問道:“你那倒是說說,你發現了什麽?”

酈月聽言,拿出手機翻出幾張圖放到老領導面前,指著上面的數據說道:“私銀部如今有兩個副部長,我和趙宇明的權限是一樣的,曾經有幾道審批指令正好發到了我這裏,上面有幾個數據我總覺得不對。”

她伸出手,在屏幕上滑動幾下,將幾張圖一一展示給老領導看,隨後問道:“您在私銀部待了這麽多年,應該能看出來這數據肯定有問題,我想細看的時候,卻發現我看不了完整的數據。但現如今整個私銀部,只有一個人的權限在我之上。”

老領導依舊平和,只是笑容中帶了一些遺憾,“是啊,做過的事總會有痕跡。”

她想起曾經,每一個剛到她手底下做事的人都是一腔熱血,做事說話之間都有各自的分寸,無論平日裏如何,都有自己的底線。

她又嘆一口氣,輕聲道:“人吶,終究敗給了貪念。”

......

酈月離開的時候,包裏放著老領導給的一個U盤。

直到坐上車離開,酈月心中也沒有手握他人把柄的快感,只有一片平靜。

轉頭看窗外時,不經意間就想起最後老領導些許落寞感慨的神情,貪欲啊.....

晚上回到家中,已是新月初升。

酈月坐到電腦前,拿出包裏的U盤插到電腦上,隨後點開其中的文件。

一串串數據從酈月眼前掠過,其中甚至還夾雜著幾張照片,酈月呼吸微屏,靜默地看完這一切,直到文件翻到最後一頁,才緩緩吐出一口氣。

酈月放開鼠標,深嘆著氣向後靠,微微仰著頭看天花板,半晌後譏諷地低喃道:“膽子真大啊......”

在關閉電腦前,酈月將文件中內容挑了一部分出來,打包後直接通過郵箱發給了一個人。

翌日早晨九點,正是豫銘上班時分,大樓私銀部辦公室內一切如常,只角落處有一道身影臉色略白,眼底青黑懸掛在臉上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。

墻上時鐘轉了一圈又一圈,時針從九走到十一,酈月擡頭看了看,起身向外走去。

就在酈月剛踏出門的那一刻,角落處那道神情恍惚的身影倏地站起身,匆忙跟了上去。

昨日暴雨過後,今晨天空碧藍如洗,襯得空中太陽都格外的亮眼,璀璨陽光打在走廊窗檐上,又從棱形玻璃中反射到地面,割裂出不規則的光影。

走廊上安靜無人,一道身影如驚弓之鳥匆忙向前,四處看著似乎在尋找什麽,他步伐很快,掠過一個又一個房間,理財室——沒人,茶水間——沒人,樓道裏——也沒有人!

他找了一圈,統統沒有人。

他緩緩轉頭,將目光落向衛生間,正要擡步走過去,另一側突然響起幾聲玻璃敲擊聲。

他猛地轉身,走廊上通往陽臺的玻璃門處,有一道纖細身影倚在欄桿邊,眼眸澄澈如青竹,靜靜看著他。

他推開門,站定到她面前。

一瞬間,兩人誰都沒說話,狹小的陽臺陷入寂靜。

片刻後,酈月嗤笑一聲,“趙宇明,你跟我出來不會就是想在這發呆吧?”

趙宇明聲音凝澀道:“郵件是你發的吧?”

酈月本身就沒想隱瞞,於是爽快地點頭承認,“是我。”

“你哪來的這些東西?發給我幹什麽?”

酈月挑眉,似乎不理解他怎麽還沒想明白,解釋道:“誰做的事情發給誰,很難理解嗎?”

趙宇明咬牙低聲說:“不是我做的!”

酈月頷首:“但你好處沒少拿吧?”

男人的身影微微佝僂著,雙手緊握成拳壓在腿側,面色青白的樣子不見絲毫平日裏淡然模樣。

他沈默無言,半晌後認命般地說:“你想我怎麽做?”

“很簡單。”酈月雙臂交疊,半個身子靠在欄桿上,有風透過半開的窗吹進來,將她的話語吹落。

“誰做的事,誰來承擔。”

——

一旦事件的利益關乎己身時,就會顯得格外緊迫與危急。

當天下午,王朝暉被分行大領導方旋叫去談話,回來後就有人來宣布私銀部部長王朝暉暫且停職。

動作之迅速,酈月都不得不佩服一番。

這個消息宣布後,整個私銀部猶如炸開鍋一般,竊竊私語聲嗡響不絕於耳。

“怎麽回事?怎麽這麽突然部長就停職了?”

“對啊!是停職不是請假休養,什麽事情這麽嚴重?”

如此這般的討論聲不絕於耳,直到有人突然提出:“剛剛來的人......是紀檢委的吧?”

談論聲一滯,隨後就如翻過一層浪般響得更加熱烈。

紀檢委的人來了,說明停職的原因多半出在職務犯罪上,比原先討論的種種猜想都更為深入勁爆。

酈月沒參與任何人的討論,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莫薇不在辦公室,但消息已經飛快地傳到她耳中,此刻正激情十分地在微信上瘋狂給酈月發消息打探事情經過,活像狂奔在瓜田中的猹。

聊天框被她刷屏,酈月只簡單回了兩個字:【別急。】

停職雖然很快,但事情真正要調查出結果來並不是這麽迅速。

三天後,王朝暉回來辦公室收拾東西,陰沈著眉眼走進辦公室,動作粗暴地將自己桌上的物品塞到箱子裏,辦公室中的人偷偷用眼角瞥向那邊,但沒人直接轉頭光明正大地看過去。

酈月也沒有。

痛打落水狗這種事,太過於沒有風度,適可而止恰是剛好。

那邊吵鬧的收拾動靜終於停下,沈重的腳步聲緩緩走近,在離開之前,停在了酈月桌子旁邊。

王朝暉捧著箱子,低頭陰冷地看著酈月,咬牙道:“好手段啊!”

酈月沒看他,權當沒聽見。

痛打落水狗沒風度,和落水狗爭論事情對錯一樣沒有風度。

他在絕路,但酈月在坦途。

腳步聲離開,辦公室內依舊安靜。

方才王朝暉根本沒想壓低聲音,他說的那句話整個私銀辦公室都聽見了,眾人面面相覷,憋不住的話全都藏在了眉眼交流之間。

辦公室內暗潮湧動,身處漩渦中心的那道纖弱身影巋然不動,神色冷靜地繼續處理手中的工作。

大樓門廳處忽然傳來嘈雜的喧鬧聲,樓下的嘶喊與叫嚷聲直沖雲霄,整座大樓的人都驚動了。

豫銘銀行大樓門廳處,一位富家太太打扮的中年婦女在身邊家人的圍護下直接沖了進來,以自己為首,身後跟了四五個人,再後面甚至還有好幾家媒體,扛著長槍短炮似的攝影設備一窩蜂地闖進來。

富太太一眼就看見了剛走下樓的王朝暉,擡手指著他尖銳地大喊:“就是他!就是他拿了我的錢!”

樓下保衛部拼命攔著這一群人,動作迅速地報告上級部門並聯動報警。

圍在樓上看的人中有人認出來富太太是豫銘的私銀客戶之一,再想起近幾天關於王朝暉的傳聞,神色都變得奇怪起來。

富太太神情激動,高聲喊著:“就是他!他騙我簽的合同,我的錢全都沒了!”

她聲嘶力竭地喊著,整個人激動地仿佛要暈過去,脫力般倒在陪同的人身上,轉頭對著攝像機聲淚俱下地哭喊:“他和我說手上有個投資項目收益很好,讓我把錢全都交給他,保證半年就能帶著利息還回來。”

她繼續說著:“我把家裏的資產全都套出來給他了,整整八千萬吶!八千萬!是我們家全部的錢了!現在全都沒了,全都被這個人拿去炒股虧沒了!我的孩子還在國外,回來的飛機票都買不起了......”

她痛心疾首地指責道:“都是這個該死的人騙我!他騙我,他們豫銘也是!統統都是騙子——”

女人癱在地上哀嚎著,伸手狠狠拍打地面,將平日裏養尊處優的模樣全部拋卻,此刻只是一個遭受欺騙家財散盡的傷心人。

樓上有人沖下來安撫她,前仆後繼地湧到女人身邊,極力鎮定地將女人攙扶起來勸慰到單獨的辦公室中去,為首的領導陪在女人身邊走著,轉身的時候隱晦示意保衛部的人將媒體攔下。

主角離開,配角鬧騰不出大浪來,樓上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。

整場鬧劇的另一位主角始終一言不發,捧著箱子站在大廳的旋轉樓梯上,冷漠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。

等鬧劇停歇後,站在樓梯上僵硬如雕塑的身影終於動了,他緩緩擡頭,看向私銀部走廊外倚靠著的人。

陽光照不進大樓內,唯有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著璀璨又細碎的光,冰涼的光線照在欄桿上,落在女人纖細柔韌的肩頭,女人十指交叉,手肘抵在欄桿上,微彎著身子看向下方,眉眼半垂間神色平靜。

光影中,兩人對視。

細碎的燈光下,酈月看進樓下人的眼底,那雙眼眸中充斥著憤恨與嘲諷,酈月看了許久,等了許久,唯獨沒看見悔恨與愧疚。

酈月收回視線,不再看他,片刻後,轉身離開。

轉身的剎那,她知道,樓下的人現在才是陷入了真正的絕路,無可挽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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